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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百名學者公開信主筆之一史文:聯署“中國非敵”者遠不止百人7月9日,史文在世界和平論壇上舉行新聞發布會。白云怡 攝 【環球時報報道 記者 白云怡】7月3日,美國《華盛頓郵報》刊發一封致美國總統和國會議員的公開信,題為《與中國為敵事與愿違》。公開信由5位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撰寫,并得到95位美國專家、學者及前官員聯署。細看名單,會發現美國幾乎所有研究亞洲及中國的頂級專家都被囊括其中,可以說他們發出了反對和反思現政府對華政策的最強音。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史文(Michael D. Swaine)是這百名學者之一,同時也是領銜撰寫公開信的5人之一,8日,在清華大學舉辦的第八屆世界和平論壇上,史文對《環球時報》記者表示,他和其他人早就想發表一份這樣的聲明,目前聯署者人數仍在增加。 迄今為止,美國政府層面尚未給出任何反饋 環球時報:您是公開信《與中國為敵事與愿違》的聯署者之一。是什么讓您決定參與這封信的? 史文:我不僅是聯署者,也是這封信的作者之一。起草這封公開信的最初目的,是為了匯聚大量來自各個領域的重要、有知識和豐富經驗的人(不僅僅是中國問題專家),對當前(美國)與中國的敵對關系趨勢——這種觀點看上去現在似乎在華盛頓占主導地位——提出一種善意的批評。 我們想通過這封信表達的最主要的觀點是,盡管美國和中國有一些嚴重分歧,并對中國在某些領域的做法有很多擔憂,但無論是在美國的政策圈,還是其他相關圈子,都不存在這樣一種支持極端對華政策、支持給中國貼上重大安全威脅標簽的“零和政策”的普遍共識。這封信的聯署人數已經非常令人信服地證明了這一點,從民意調查來看,美國公眾看起來也不支持這種觀點。 至于這封信發表的時機,則沒有太多特別考慮。我和其他人早就想發表一份這樣的聲明,因為隨著美中關系穩步下滑,我們覺得這件事應該做得越早越好,但后來收集簽名花了很長時間。 環球時報:是誰首先提出寫這封公開信的?后來是如何變成今天這樣大規模的集體行動的? 史文:這封信是許多人集體合作的結果。最初,我們有一個大約20名學者、分析人士、前官員和前軍界人士組成的“小組”,我們共同發起和起草了這封公開信。 我們向每個潛在的簽名者都單獨發送了邀請。現在,我們已經獲得150個簽名,目前還在通過在線形式獲得更多的簽名。此外,還有許多人士想簽名,但他們所在的機構有相關限制,或是他們不想卷入政治紛爭,所以,沒能參與聯署并不意味著他們不支持這封信。 環球時報:您期待這封信對特朗普政府產生什么影響?到目前為止,美國政府和國會對這封信有什么反應? 史文:很難預測它會對特朗普政府產生什么影響。迄今為止,無論是國會、白宮還是其他任何官方機構,美國政府層面都沒有給予具體反饋。我們知道他們現在的想法是什么,我猜測他們不會對此做出太多公開反應。 但鑒于有這么多極受尊敬的人士參加聯署,我非常希望這封信能讓對華極端政策的支持者重新考慮他們的立場。而且這封信的對象不僅僅是白宮,也希望讓包括中國人在內的海外人士相信,美國政策界并沒有團結在現政府極端敵視中國政策的背后。 有些人可能會批評說,這封信在主張美國重拾過去的對華政策,這是錯誤的,因為現政府的極端政策和美國過去的對華政策并不是“唯二”的選項。我們支持繼續與中國進行深入接觸,但并不想簡單地回到過去,而是期待找到一種負責任的“中間立場”,這種立場將基于事實,而非夸大其詞。我想這是聯署者們所希望的。 美中須既承認“競爭”,又不做“對手和敵人” 環球時報:您如何看待中美達成貿易協議的前景? 史文:我認為兩國將達成某種協議,但我懷疑它是否能讓美中雙方都完全滿意。我想,在這個問題上兩國都可以做出一些妥協。現在美中雙方都有不少人,尤其是美國這邊,在尋求一場“全面的勝利”,他們希望贏得一切,但這不會成功。我也希望加征的關稅能在一段時間后停止。具體結果如何,我們需要拭目以待。 環球時報:在中美走向“停火”的道路上,您認為最大的不確定性或挑戰是什么? 史文:目前兩國之間橫亙著許多困難和不確定性。我認為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里,美中勢必將保持一種(相比現在)競爭更激烈的關系。但真正的挑戰在于,我們能否建立一種既承認彼此將在某些領域以非常尖銳的形式競爭,卻仍然不是對手和敵人,且在很多必要領域展開合作的關系。 美中關系是當今世界最大、最重要和最復雜的大國關系,我們需要理解并精準把握兩國怎么看待對方,彼此有哪些分歧,以及雙方各自內部有哪些不同觀點——鑒于美中內部都有不同聲音。有時這種分歧也可以被用于美中關系在某些領域的改善。 環球時報:過去一年,美國方面稱自己是在通過貿易戰解決逆差等貿易問題,但很多中國人認為,美國是在打壓中國的崛起。您怎么看這些截然不同的說法?這種分歧僅僅是一種誤解,還是有其他原因? 史文:不僅僅是因為誤解。我認為,美國對中國在貿易、科技和網絡安全等領域的一些做法的關切和不滿有其合理性。隨著時間的推移,這些關切變得越來越嚴重。我們看到了中國在其中一些方面有所變化,但在另外很多方面還沒有。這使得美國渴望尋求一種更有效的對策,推動中國在這些領域有所改善。 我同意美國在一些問題上的擔憂,但我不支持的是,把中國徹底塑造和譴責成“一切邪惡的源頭”,或是對美國安全來說攸關生死、必須以冷戰方式來應對的威脅。在我看來,這既缺乏事實依據,對美國和中國(的利益)也均會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果。 出于同樣的理由,我認為中國也不能再把美國視為一個危險的反對者,甚至中國的敵人。中國需要在回應(美國)時保持相對克制,繼續與美國官員和美國外交政策界的人士合作,在承認美中之間的確存在不容易克服的分歧的同時,盡可能地與美國保持良好關系。 “我絕不相信中國想要推翻現有的國際秩序” 環球時報:中國的飛速發展其實早就被西方預見到了,但為什么對中國的警惕會在最近一兩年內突然達到這么高的程度? 史文:對中國的擔憂并不是突然的,而是已經累積了一些年。這背后有很多原因。一方面,它在一定程度上與中國在海外的某些領域更加強硬的行為有關,尤其是在海洋邊界問題上,中國在捍衛它認為是自身利益的時候變得更加堅決。此外,中國這些年正加大對自身產業的保護,實施了一些區別性政策,以及許多美國人現在非常關心在新疆發生的事情。這些也都是原因之一。 另一方面,一個簡單的事實是,中國已經成為國際舞臺上一個更為強大的參與者。中國不僅有廣泛的經濟影響力,在許多領域也有軍事和政治影響力。所以,中國到底將在國際秩序中扮演什么角色?這讓美國和許多其他國家的人感到焦慮和不確定。我絕不相信中國想要推翻現有的國際秩序,但我的確認為中國希望改革現有國際秩序的某些部分。所以,中國需要讓外界明白它到底想要什么,不想要什么。比如在南海事務上,中國其實并沒有很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某些立場。 環球時報:從長期看,您覺得未來10年中美將以怎樣的模式相處? 史文:正如我前面所說,未來10年美中之間的競爭會愈加激烈——但請注意,現在特朗普政府所試圖發展的并不是這種競爭關系,而是某種敵對關系。 我希望,未來美中通過更多的相互理解和更好的政策把握,以及降低各自國內的不安全感和不確定性,減少兩國間的敵對和猜疑。這意味著有許多工作要做,需要我們對對方進行一個現實的評估,也需要把政策和現實情況——無論是機遇還是擔憂——聯系起來。 環球時報:短期來看,2020年美國大選將對中美關系產生何種影響? 史文:這取決于誰將在大選中取得勝利,但現在趨勢還很不清晰。在選戰期間,我想中國會受到來自美國兩黨的許多批評,這些批評將非常寬泛、簡單化,且十分扭曲。我幾乎可以保證這會發生。所以,中國不應該太把這些批評當回事,而應該等新政府就位后,再觀察他們的對華政策到底是什么。 |